擁一懷芬芳醉雪

文/許清清

雪,像漫天簌簌紛落的梨花，鋪天蓋地地裝點了2023年的冬天。窗外的銀杏樹，被雪后的霧淞置換了葉子，鵝羽飛絨包裹著樹枝，玉柯瓊枝美到窒息。室內(nèi)溫暖如春，案頭的書香浮動著別樣的芬芳，沉醉于落地窗框出的雪景里，邂逅一縷縷淺墨中彌散的馥郁，構(gòu)成了這個冬天最奢侈的享受。

一、 深谷幽蘭——蘇立群和她的《鶴舞清風》。

世間的許多緣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，初冬的淄博，《東方散文》15周年慶典大會報到處，工作人員問我：“有同伴嗎？您喜歡怎樣安排？”“沒有同伴，隨意，看與誰有緣。”有兩位女士與我同時進入電梯，同樓層走下，按照房間號向右，后面的一位女士趕緊用卡打開房門，原來我們是室友！她比我來得早，是淄博高青的作家蘇立群，一個不像機關干部的機關干部。知性、沉穩(wěn)、實在而又不乏熱情，眼神里有一種不易覺察的探究?！澳墙處?？”我點點頭?！拔以瓉硪彩?，后來才轉(zhuǎn)到機關?！彼f完我倆同時笑了。她細心周到卻沒有多余的客套，恰到好處的投緣，我們每天都聊到很晚。

她的散文集《鶴舞清風》，筆調(diào)質(zhì)樸，文風既不濃烈又不清寡，沒有驚天動地的悲，沒有熱烈狂癲的喜，沒有華麗的辭藻堆砌，素面朝天地自然流暢，透出內(nèi)心世界的練達與自信。

《窗前合歡靜靜地開》：“它不潑辣，總以溫婉持久示人……它的花色素雅清新，白色與粉色之間變換，透著美麗和靈動……不管天有陰晴，月有圓缺，它總是不溫不火地開著。”合歡樹，承載著一個凄美的故事和絕望的等待?！皝辛⒋扒啊领o內(nèi)心，我更加相信這世界上存在亙古不變的愛情?！彼P下的君子蘭、虎皮蘭、吊蘭各領風騷，她崇尚自然賦予生命的美好?！秹ν獾臓颗；ā罚骸皾L滾紅塵里，高貴與繁華永遠比平凡落寞受追捧……平凡的生命也有櫛風沐雨、迎風怒放的美麗?！彼诨ㄖ凶穼ど恼嬷B，破解人與植物共有的生命密碼?！短ぱっ贰罚灀P梅高潔的風骨、梅頑強堅韌的品格?！拔蚁矚g梅花的不畏嚴寒、暗香浮動；更喜歡梅花的冰清玉潔、鐵骨錚錚。”陽春白雪里尋一縷暗香，她有著質(zhì)樸的堅守，更有骨子里的浪漫，與花草的對視中，探求人生哲理。

《鶴舞清風》中描寫一位老實誠懇、任勞任怨的機關干部?！八３Ｒ粋€人干幾個人的工作，卻總也得不到提拔，他依然我行我素、自得其樂……相信自己，欣賞自己，不卑不亢，不憂不懼，實現(xiàn)人生境界的不斷升華……于清風鶴舞之中，尋找自身的力量?！毙∪宋餆o法改變社會現(xiàn)實中的歪風邪氣，卻可以潔身自好，勤勉奉獻，依然是平凡中蘊藏的偉大，字里行間閃爍著哲思的光芒。

《春天的思念》寫到母親，母親是那個年代少有的知識女性，卻因選擇之差與大學失之交臂。奉獻一生、勤勞聰慧，她是女兒們崇拜的楷模。她寫下了對母親點點滴滴的深情懷念。晚年的母親堅強地面對手術、化療，依然堅持下地勞動，在土地里感悟生命的力量。臥床后“母親對女兒們終日守護深感不安……她在日記中寫道‘我與癌癥斗爭了四年，我不懼怕死亡，只要我的孩子和親人平安健康，我就心安了’……母親的去世，是我有生以來最大的痛苦，母親離開的歲月里，延續(xù)和升華母親的愛，成為我好好活著的理由?！弊钌畹膽涯钅^于傳承，她繼承了母親的豁達與堅韌，努力工作，把女兒培養(yǎng)成優(yōu)秀的人才，圓母親的心愿。她已不再是那個女兒打針自己哭的年輕母親，成熟的感性與理性有著寬博的兼容性。

經(jīng)過職業(yè)生涯的鍛造，她對女兒的培養(yǎng)教育有了更深刻的思考，在孩子的成長中學會了傾聽與尊重，以培養(yǎng)孩子的求知欲和自信心為重心，女兒不負眾望，順利考入山東大學，后又獲美國羅切斯特大學全額獎學金攻讀碩士，現(xiàn)為哈佛醫(yī)學院生物學系的博士后。

《魂牽夢繞是故鄉(xiāng)》，社會發(fā)展中的故鄉(xiāng)變遷，那些刻在記憶深處的烤紅薯、老玉米、二月二的爆米花，在她的筆下活色生香。她忘不了小學時的紅磚柱子搭木板的“課桌”，寫下了對故鄉(xiāng)最原始的記憶和可喜的現(xiàn)代景象。

她的作品正如她本人，像靜靜開在深谷的蘭，嫻靜優(yōu)雅。清新淡雅的氣息緩緩飄來，攜一絲余香讓你細細品味。

二、 火紅的玫瑰——李婷和她的“流韻三部曲”（《圭江流韻》《彭蠡流韻》《東江流韻》）

來自東莞的李婷，是東方散文人人皆知的總編助理，很多人寫過“流韻三部曲”評論。我第一次在淄博見到這個小巧玲瓏的江南美女。她是我們那輛大巴的領隊，車里的氣氛在她活力四射鼓動中，始終處于沸點溫度。寒冷的季節(jié)，依然一襲紅裙，渾身釋放著仿佛永遠都使不完的能量，像一枝噴射著火焰的紅玫瑰。

讀她的作品，更加映證了我的第一感覺?！段业纳程廖业募摇罚骸按夜庵_丫能夠撒野的時光……金黃的稻穗上掛滿了我的笑聲，偷甘蔗、偷龍眼……是我和小伙伴們的最愛……一個個都是小人精……《孫子兵法》里的‘聲東擊西’‘調(diào)虎離山’都是我們慣用的戰(zhàn)術?！蔽蚁胂笾陼r的頑皮、可愛，不輸男孩兒的果敢與冒險。果不其然《難忘那棵龍眼樹》跳躍出童年的鬧?。骸俺弥艐鸺椅缢臅r候，我們猴子似的‘噌噌噌’上了樹，狼眼樣的眼光，在樹叢中找尋熟了的龍眼。用鷹爪般的手扯摘看上的目標，把摘到的龍眼，迅速塞進扎到褲帶的褂子里……只聽有一個女人破口大罵……九嬸兒握著一根三、四米長的竹竿，朝著小伙伴戳去，我急中生智一聲令下：‘快！跳到河里去！’‘撲通、撲通’幾聲水響全跳進了水里……我是旱鴨子，求生的本能讓我腳往河底一蹬，頭竄出了水面……岸邊的九嬸兒，半翹著屁股舞動著竹竿向我打來……我迅速抓住竹竿頭，使盡了渾身力氣，向前一推再狠狠往后一拉，九嬸兒‘哎吆’一聲掉進水里……已爬上對岸的伙伴們笑得前仰后合?！边@段描寫讓我笑出了眼淚。“猴子、狼眼、鷹爪”，準而狠，有點語不驚人誓不休的意味。生活遠比藝術更加生動鮮活，有著電視劇也寫不出來的真實場景，童年的李婷實在太“李婷”了，帶刺兒的花蕾是未綻的玫瑰。

自古人才輩出的北流河岸，養(yǎng)育了李婷，故鄉(xiāng)的河永遠流淌在她的心里，她寫出了故鄉(xiāng)兩千多年的陶瓷文化、慈孝文化、博大精深的地域文化。她求學、創(chuàng)業(yè)，成為人們口中的女強人，也找到了自己的真愛。

正當她的事業(yè)蒸蒸日上之時，丈夫請求她離開當?shù)氐綎|莞發(fā)展。她陷入巨大的矛盾漩渦，這意味著要放棄多年打拼的一片天地，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從零開始。為了愛，她選擇隨夫前往東莞，再次創(chuàng)業(yè)?！稅鬯?，就要竭盡全力》讓我感動，我感佩她的犧牲精神，當今世界還有這樣的女強人賢妻！

為人妻之后，生活中不期而遇的難題紛至沓來。“記得結(jié)婚兩個月后的某天早晨七點鐘，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，當我打開門后卻傻眼了，六個逃荒似的大男人站在門口……是丈夫老家公爹同事的兒子領著他的表親和同學……從此，我們的善待為婆家那邊的人敞開了大門……親戚的親戚朋友、朋友的朋友。”她們的小家，成了三包接待站（包吃、包住、包找工作）絡繹不絕的不速之客，三天、五天、半個月，最多的一次住兩個月，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(xù)了15年。我深知這種生活的忙碌與狼狽，十幾年如一日，菩薩心腸也會磨出硬繭。“記得那年春節(jié)回婆家過年期間，一位在縣宣傳部工作的朋友說，要在彭澤電視臺為我做一個‘彭澤好媳婦’的專題片……他說：‘你賢惠善良，才貌雙全，事業(yè)做得那么大還沒有一點架子’我婉言謝絕了。”“我一直覺得幫人是一種快樂，是一種幸福。”好媳婦的熱情與善良背后，需要怎樣繁瑣的辛勞與耐心，工作之余，為他們買菜、做飯、打掃衛(wèi)生、找工作。她像一個高速旋轉(zhuǎn)的陀螺?；蛟S正是這樣的經(jīng)歷，讓她激發(fā)出不知疲倦的活力。拼搏中生活，生活中拼搏，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多少難言的無奈，也必須用熱情覆蓋。她努力把自己活成一團火。

從廣東東莞奔波于桂東南的娘家、贛北的婆家，千里迢迢忠不忘孝，有限的時間里，讓自己的真情盡到極致?！段医o母親洗腳時》：“先細細的幫母親搓洗完粗糙無比的左腳，然后又幫母親搓洗狀若樹皮的右腳，洗著洗著我的眼睛濕潤了，眼前的雙腳把我?guī)Щ亓?0年前的苦澀歲月。”《如山的父親》《如水的母親》《懷念天堂的家公家婆》無不流淌著生命中摯愛的情感河流。

這樣的生活節(jié)奏，并沒有讓她忽視對兒子的培養(yǎng)，18年的養(yǎng)育她用盡心血，兩三歲開始，培養(yǎng)兒子的獨立意識和生活能力。她懂得“父母之愛子，則為之計深遠”兒子不負所望，成為優(yōu)秀學子赴美留學。臨別時，她把記了18年的69本育兒日記交給兒子。外向、豁達、奔放的性格卻是層次分明，意志頑強而又有板有眼、條理清晰。世間母親千千萬，如此深重有幾人？

李婷踏遍了三個家鄉(xiāng)的山山水水，滿腔心血匯成“流韻三部曲”，最真誠的愛，莫過于讓一草一木都活進文字。璀璨的光環(huán)之下，有多少酸甜苦辣！獨特的喜怒哀樂，毫不掩飾傾瀉而出。她的作品灌注著率真、活潑的生命氣息，其中蘊含的人格魅力，遠遠超出了寫作藝術的分量。文如其人，她活成了火焰般的玫瑰,噴射著激情，散發(fā)著芳香，綻放著熱烈，為這個世界驅(qū)趕寒涼。

三、 深秋黃菊——王槐菊和她的《路邊黃》。

來自湖南的王槐菊老師，土家族人、長我一歲，有著同齡人不言而喻的親切，我稱她“小姐姐”。

很喜歡她的敘事風格，不急不緩地行走在時光深處，還原出時代的氣息。疾風驟雨、日暖風和，曾經(jīng)的歲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應?！皽販氐奶栒赵诖?，柔柔的光灑在水面上，波光粼粼。倒映在水中的群山層層疊疊、青柳風動搖曳……那條街道、那些木房……趕集之日，船中有雞有鴨還有小牛犢……姑娘們看中了柜里的那匹花布，當時舍不得扯幾尺，回到船上還在念念不忘。多情的小伙子則爆料：‘我今天找柳妹給我剔的頭’……老于更加蒼老了，當?shù)厝硕贾溃谶@條船上燃燒了他的青春，送走了他的風燭殘年”（《渡船》）。小小的渡船擺渡著土家族人尋常的日子、柴米油鹽，擺渡著人們的念想與希望。一個靈動古樸的水鄉(xiāng)畫卷，在歲月里招搖。

“你吃過山里的‘夢兒’嗎？它酷似桑葚但不是桑葚?！橛曜印ㄒ捌咸眩?、楊桃、野木瓜……”南國的山，有著令人陶醉的神秘與向往?！胺孔幼谇嗌綉驯е校懊嫦h(huán)繞……長廊與房子連在一起?！薄伴L廊上走著腳夫……總有人挑著桃子、李子等，一路吆喝著走過來……孩子們總是扯著大人的衣角央求著：‘買一點嘛、買一點嘛?！笕藗儚墓拮永锾统鰩讉€銀豪子，要么就從一層又一層的布包里，拿出一毛錢去討價還價?！保ā独险罚┩甑娜兆?，像門前的小溪，緩緩地流淌，從泛黃的日歷里流到作者的筆下。悠然與窘迫，恬淡與清貧，填充著世外桃源的時光。

“腳夫們常去我家長廊里乘涼，擔子放下后還不停地喘著粗氣……奶奶從家里提出一壺涼茶，她常說“來的都是客?！必汃さ臍q月，豐盈的善良，往日的時光蓄滿真誠與信任?！肮庵ü傻男『⒆映吨嗤葍?，跟著咣當咣當?shù)膿芾斯娜鰵g兒”。“月光泄在吊腳樓上，映在潭水中……孩子們在禾場上‘捉羊羊’，遠遠傳來大人們的呼喚聲。”記憶，是頭頂靜靜的銀河飛濺在天上細碎的聲音，孩子們的笑聲、奶奶呼喚乳名的聲音，在月光里游走，渺遠而又清晰。恬淡的筆調(diào)，濃濃的情感，故鄉(xiāng)永遠是游子溫情的港灣。

《禾場 大隊部》“婦女能頂半邊天”“農(nóng)業(yè)學大寨”電影《紅燈記》?！耙雇韥砼R了，守禾場的社員時而圍繞著谷堆走一圈，看谷堆上的石灰印子是否完好。”共和國建設中的激情迸發(fā)在時光里的豪邁，為了美好的生活，每一代人都在奉獻中前行。跟隨她的筆觸，感受時代的脈動，曾經(jīng)的苦樂年華是那樣真實而親切。

“多想還有一個冬天，我們圍在火坑邊，圍在您的身旁說說家?！谴慰巢?，從山上滾到山下……您一聲不吭，抓一把細土止血。”(《想和父親說說話》）堅強的父親咬緊牙關，在命運的擠壓中，默默地成為孩子們最強大的靠山；母親過早地離去，小腳奶奶溫暖懷抱使她們依戀；背著背簍的母親、母親做的布草鞋，是心里永遠的珍藏；演李鐵梅的碧姑姑，成為她成長的范本；綿長的思念裹挾著一絲絲落寞，向上的主旋律，和著悠悠的溫暖、懷念的感傷。她的思維沒有現(xiàn)代的擁擠，像故鄉(xiāng)的山水，深情、舒緩，自然流淌。

她筆下的路邊黃：“總是直直地立在路邊……亭亭玉立的生長在草叢中，一朵朵黃色的小花朵在淺淺的微笑。”質(zhì)樸的生命總讓我想起北方的山菊花，恰似《路邊黃》的文風，不急不躁，緩緩盛開，此花開盡再無花，款款走進季節(jié)深處，微微含笑深情謝幕。

四、 亭亭清荷——張桂珍和她的《泉香心語》

初見張桂珍，不知為什么突然想到荷花，或許是因白皙的皮膚，亦或許是窈窕的身姿和目光里的清澈。并沒有過多的交流，只是一個閃念如蝴蝶掠過窗口。那天收到她寄來的書，封面的上端一枝清荷，曲線優(yōu)美的荷葉上，搖曳著粉白暈染的荷花，我感嘆竟然有這樣莫妙的感應。

《牽你的手，賞最美的秋》是作者寫給夫君的心語。他和她十指相扣，走過那片銀色的蘆花?！暗姲桌朔霰似?，原是蘆花舞深秋?！边@個畫面讓我想起“蒹葭蒼蒼，白露為霜，所謂伊人，在水一方?！币粚δ赀^半百的夫妻，居然還有如此的浪漫！走進那金色的銀杏樹林，“有一片葉子，旋轉(zhuǎn)著，飛舞著正好落在你的肩頭……就讓它在你的肩頭歇息一會吧，你的肩頭是干凈的，溫暖的?！鼻镉兄p重的蘊含，連葉子都這樣依戀肩頭的暖。生命的質(zhì)量，在一定意義上是愛的質(zhì)量，半個世紀的風雨，由激情走向兩情繾綣，“深秋”里的十指相扣是靈魂的相挽。不知是怎樣的七竅玲瓏心，滋養(yǎng)著愛情的青春不老！

“那朵慢慢開放的荷花，由剛才尖尖的一個點變成了三個、五個點，”這樣的句子讓我聽到花開的聲音，像她們的愛永遠鮮活在開放的節(jié)奏里。百里挑一的夫君，沒有辜負她三十多年前帶著養(yǎng)父母、帶著全部家當，穿越千山萬水來愛他。

張桂珍命運多舛：“我是不幸的，年幼失去親娘。我也是萬幸的，擁有三位勝似親娘的母親?！保ā段业乃膫€娘》）不到兩歲就失去親娘的作者，深得養(yǎng)母作為鄉(xiāng)鄰的喜愛與照顧，當父親要帶著他和哥哥離開東北回山東老家時，她和養(yǎng)母已難舍難分。父親不顧哥哥聲嘶力竭的哭鬧，忍痛割愛，把她留在東北的黑土地。小小的高泉香，成了養(yǎng)父母的掌上明珠——張貴珍（后來誤寫為張桂珍）。

“養(yǎng)母給過的愛，曾經(jīng)讓我幸福無比，也曾經(jīng)讓我痛不欲生……如同昨日的夢，清晰而又遙遠，深念而又迷茫。”“養(yǎng)母干凈利索、說一不二……是個小腳女人……一走三晃，風吹楊柳一般。”（《特別的母親特別的愛》）寥寥幾筆，一個舊式女人的善良、干練、精致，躍然紙上。唯恐失去愛女的偏執(zhí)，在女兒漸漸長大的青春期，一次次陡生出風起云涌的波瀾，每一次都稱得上驚心動魄。被愛綁架的生活，終于在愛的洇染中,回歸相互理解的母女情深。四十四年的共同歲月，情濃于血。

她接到哥哥的來信，養(yǎng)父母把她的身世和盤托出?？忌洗髮W的那一年，親生父親病危，她千里尋親在車站與哥哥相認。見到了全家的親人和第三個母親——繼母，開始了與情同親生的繼母15年的情緣。在繼母的倡導下，她在山東找到真愛，年邁的養(yǎng)父母也跟著她，回到了他們闖關東離開了幾十年的故土，晚年時光享受了女兒女婿最好的愛。

繼母彌留之際，拉著她的手把弟弟妹妹交給她。

她回老家總和婆母睡一盤熱炕，有說不完的話：“現(xiàn)在就剩你一個老娘了，你多活一天我們就是有娘疼的人?！逼拍缸詈蟮娜兆?，半個月解不下大便，農(nóng)村老家沒有開塞露、沒有橡皮手套，她用手指一點一點地把大便摳了下來，這樣的媳婦連親生女兒也會汗顏。她感恩每一個母親的厚愛，用一腔真情，送走了三個沒有血緣的母親。我又一次想起了荷，她的圣潔可托起觀音，佛稟賦了她大善的慈悲。愛，在她們的生命里彼此給予、彼此溫暖。

十三歲時《與狼對峙》：“只要見到四堆火燃燒，就說明有人遇到狼了，大家就會來營救……我立馬在周圍對柴禾并迅速點燃……那兩條大尾巴尖耳朵的狼，一直在離我們十幾步的地方，來回走動，爹爹晃動著扇刀，并讓我不停地敲擊鐮刀，咣咣的金屬撞擊聲，配合遠處鞭子的啪啪聲……我不再害怕，我看到了希望。”機敏勇敢的小姑娘，在養(yǎng)父母的衰老中，接受著生活的歷練，曾經(jīng)輟學、也曾經(jīng)因抗婚想過自殺。生活的艱難，讓她擦干眼淚，在努力中變得強大，立志考上大學駕馭自己的命運。

大學畢業(yè)后，教師、副校長、黨校副校長，一路走來的感念，流淌成筆下的心語，《我與恩師的兄妹情》、《八年黨校情 一生黨校人》《好一朵茉莉花》《歲月剪影》《清明札記》生命之水的清波里，有多少難以忘懷的人間真情。

跌跌撞撞的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印痕，生活的跌宕起伏，艱難中的煙火瑣碎，修煉出仙子般的婷婷裊裊。生于孔竅的荷，出落成內(nèi)心通達的亭亭凈植，綻放出馨香四溢的清麗曼妙，心中有愛，可抵歲月漫長。

四部佳作，讓我的靈魂在閱讀中升華。掩卷沉思，是誰創(chuàng)造了“女人如花”？如花妙筆揮灑絢爛，濃郁的芳香在心底升騰，窗外一場又一場的雪，被低下的氣溫延緩著消融，像飄渺的背景音樂，彌漫著拒絕融化的憂傷。感謝這個多雪的冬，為繽紛的芳蕊鋪陳浪漫的景深，讓我這個愛雪的人，擁一懷芬芳沈醉其中。

2024年1月31日于石家莊

作者簡介： 許清清，女，1954年出生于河北省井陘縣蒼巖山鎮(zhèn)胡家灘村，1974年就讀于河北化工學校，畢業(yè)后留校工作至退休，喜歡散文寫作，作品曾發(fā)表于《人民周刊》《光明日報》《美華商報》《中國人生科學》《太行文學》《石家莊日報》等。著有散文集《香樹溝之月》《蒼巖山之韻》現(xiàn)為河北省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。